娼年日本「男娼」文化简考分集剧情
我丈夫因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我想找一个陪我一起跳舞的人。日本有句脏话叫“野郎”。写作yarou,就是“八嘎呀路”里的“呀路”。原是“男娼”的意思,后引申成了脏词儿,直译过来等于“卖屁眼儿的臭傻逼”,粗俗程度其他脏话皆不能及。[娼年]里,松坂桃李演的就是这类人。他原先是酒保,衬衣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后来有个老鸨子找他,问他愿不愿去鸭子店里做娼夫。字面儿意思:卖春的男人。他还挺为难的,但这活儿比当酒保赚得多,抽个血检就去了。自此便不停地操,从高级白领到寂寞人妻,各式各样不胜枚举,指交、口爱用足真心。渐渐,这个踩着女人身体往上爬的男人,成了俱乐部头牌男娼,活脱儿一出“鸭王是怎样炼成的”。©️[娼年]类似70年代的“日活浪漫春画”,属女性向软色情片,改编自同名小说,舞台剧版本分级是R15,电影版尺度当然也不小,80%都是松坂桃李饰演的20岁大学生接活儿的场景不夸张,这在日本实属寻常。江户时代那会儿,歌舞伎特别流行,老鸨聪明又投机,从中物色了几个乐意卖身的,招揽生意。德川幕府一听,那还得了,便下旨关了这大大小小的妓院,打算从道德品行上约束臣民。于是,为了混口饭吃,歌舞伎剧团开始以年轻貌美的男人代替女人,不叫男娼,叫“若众歌舞伎”。就是步入了青春期,但还没行成年礼的男人,通常介于12岁到20岁之间,如玉一般,比女人好看。要将他们和女人区分开也不难,额发前有三角形切口的便是,活像个美人尖儿。要么就看他们腰上是否藏着剑,和胯下那一嘟噜好玩意儿。©️一般男子额前的发际线是平的,若众歌舞伎是弯的,可以此辨别他们的身份不少男色浮世绘画师,宫川一笑、铃木春信、喜多川歌麿,笔下均有江户时代若众歌伎的身影。©️上图是宫川一笑的《武士亲吻若众歌舞伎》(1750),下图为铃木春信的《青楼双偶》(1769)男女通吃,人皆爱之。但若众们自个儿不这么想。明眼人都知道,十几岁的少年,长得又实在漂亮,但凡家里有两个钱,都不至于出来卖笑。所以平贺源内在《男色细见》里写道:“从业的多是破产者、贫家、浪人的子弟,需要先学三味线、歌舞、茶道、围棋,十二三岁便开始接客。”北野武的[座头市]里,十二岁的早乙女太一,就是这种刚开始接客的若众歌舞伎。©️2003年的[座头市],早乙女太一扮女装,客串小歌舞伎井原西鹤的《好色一代男》卷二“陋室的被褥”,也有一段关于歌舞伎接客的自述:有时候,还要设法哄骗孤山上的砍柴樵夫赚点儿钱,或者剥去渔夫满是盐粒儿的衣服,自己也脱光,全是为了多挣一点儿钱的手段。可怜的是,这个行当里,人已经把自尊之类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男主世之介听了,陡然生出一种怜爱之心,不知不觉靠近了这位歌伎。歌伎“那疥癣刚愈不久的手便抚摸过来”,世之介一下感觉“实在奇妙极了”。©️1991年,《好色一代男》被改编成同名电影,讲的是男人世之介嫖遍烟花柳巷的风流事。据说他先后与3742名女性和725名男性发生关系,悟出了色道的真谛好在日本跟中国不一样,中国人对这事儿自古都缺乏尊重,觉得龌龊下贱。比如《史记》里头,说卫青“以柔和自媚于上”,意思是以美色媚惑汉武帝,还说这俩人关系好,汉武帝见他都是“上踞厕而视之”。于是苏轼恶毒啐道: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说卫青这王八羔子啊,只配给人舔菊,汉武帝当着他的面儿拉屎,简直再合适没有了。但日本人相反,把跟美男的暧昧视为崇高的雅癖。《京童》有记载,说武士喜欢叫些若众歌舞伎来府上表演,常常“欢愉如失魂,召入以作酒宴对酌”。可惜成也酒宴,败也酒宴。怎么讲,《德川实记》里有个故事,说石谷将监在家里招待客人,发现大家都无精打采的,问之为何,答曰没有貌美的若众歌舞伎作陪,总觉没趣。©️一名若众歌舞伎被一个武士搂在怀里石谷将监登时便感到了若众的危害,即刻命人剃去歌舞伎的前发,使之与寻常男子无异。可其有美姿仪多半是因额前的美人尖儿,剃去等于毁容。©️根据1963年的[雪之丞变化],可以看出若众歌舞伎与寻常男子额头的区别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若众开始用头巾裹住脑袋,要么就是将染色的布帛扎在剃发之处。布帛是一种叫缩缅的材料制成的四角锤形,接近紫色,扎起来以后,后脑勺会留下来一段儿,跳舞的时候飘飘欲仙,更加显得倜傥风流。从此改名儿叫“野郎歌舞伎”,也就是男娼。1970年的日剧《雪之丞变化》,美轮明宏饰演的中村雪之丞,就戴了一顶紫色的野郎帽子。©️《雪之丞变化》,美轮明宏头戴野郎帽子于是男娼之风不降反增,还冒出来个交定金的规矩,一次“银十五匁”。“匁”是日本古代的衡量单位,1匁=3.759克,15匁大约是56克。后来一度涨到了银四十三匁,也就是一枚银币,于是井原西鹤在《男色大鉴》里写:与妓女无异。饶是如此,还是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不惜一掷千金。武士如此,妇人亦然,谁叫这些野郎身量芊芊、嗓音磁性、笑脸醉人,床上功夫更是了得。谁叫这样多的污秽腌臜之人在他们身上流连,他们非但没有面目狰狞,反而日复一日的美丽。漫画家杉浦日向子作有《百日红》,讲的就是这一时期,一个商贾之女,因一件小事而不高兴,便去了附近一家鸭店,找了个男娼给自己解闷儿。©️《百日红》是杉浦日向子的历史漫画系列,于1983-1987连载于《漫画Sunday》,主要描写江户时代的风俗与庶民的生活,并融入恋爱、人情等元素,其在2015年曾被改编为同名动画电影兴许是以色侍人来钱也忒容易了些,男娼们愈发懒怠,当初学会的歌舞、茶道竟全都浑忘了,只凭着姿容姣美和胯下二两,便能所向披靡。比方说坂田市之丞,舞技差劲到被批为“如同猪在游泳”,也还是因为一副好皮相被誉为一流男娼。元禄六年的《古今四场居百人一首》,描绘了当时一百名男娼的容色身段儿,并评判了一番,方便客人选择,相当于电影[娼年]里的写真集了。江户时代,出身京都、大阪的男娼更得客人青睐,因其举止优雅、谈吐从容。据说,他们不吃任何像体臭味儿一样的食物,经常要保持嘴巴和身体清洁。©️上图为《古今四场居百人一首》,下图是[娼年]中的美少年写真集,二者功用极为相似,都是供客人挑选中意的男娼待客人选好了,并交上定金,男娼就会按其要求来到茶屋。当然不是过去喝茶,而是做性服务。叫“阴间茶屋”。所谓“阴间”,就是纯粹的男娼,不表演,单纯给男客、女客卖色,这卖色的场地就是茶屋。江户时代,西川祐信与喜多川歌麿都画过这种场景。©️男客在左,女客在右,中间是戴着野郎帽子的男娼。此画由西川祐信作于京都宫川町阴间茶屋后来,朝鲜通信使申维翰对日本外交官雨森芳洲说:“日本男娼之艳,倍于女色。贵国之俗奇怪哉!”雨森芳洲答:“学士亦不知此乐乎?”确实胜过女色,以至于外人看来,除了一副好皮囊,做男娼不存在什么门槛儿。于是男娼数量大涨。平贺源内的《男色细见》有详细记载——堺町、葺屋町有15家43人,而芳町、汤岛、神明等处合计有55家232人。且假如活儿好,还极有可能被包养。不过,虽说男娼的服务对象有男有女,但直到19世纪,包养他们的人也仅限于武士和僧侣,并没有什么妇人。也正是在那一时期,男娼开始走向没落。禁令颁布以后,阴间茶屋只剩10人,汤岛和神明五家店合计才11人,且没多久便在市井上绝迹了。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男娼又涌了上来,并以战后小说《男娼の森》为契机,在城中迅速扩散。©️《男娼の森》最早刊登在《文艺读物》杂志,被称作是“现代日本赤裸裸的一面”彼时的男娼开始和女佣、寡妇打交道。太宰治有感而发,创造了《人间失格》里的男主“我”,靠寡妇和酒吧老板娘的包养,过着男娼的日子。到60年代初,报纸上开始频繁出现诸如“裸体美少年模特”、“有多数绅士和美少年”的鸭店广告。尤其东京奥运会结束以后,经济高速发展,电视、冰箱、洗衣机普及,家庭主妇便闲了下来,手头宽裕的开始想法儿找乐子,好让自己不那么寂寞。我丈夫因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想找一个陪我一起跳舞的人。于是,什么金融人士的妻子、旅馆的老板娘,都在男娼身上得到了满足。当时有一部电影叫[蔷薇的葬礼],便是围绕这种男娼展开的故事。©️[蔷薇的葬礼],扮演男娼的是池畑慎之介甚至还影响了香港电影——1974年的[面具],秦汉饰演的林伟宾,从台湾到香港讨生活,不知不觉成了周旋于富家太太和明星模特儿之间的男娼。©️[面具],秦汉饰演的男娼很多人将之与当时日本新兴起来的牛郎混为一谈,觉得都是出卖色相的行当,其实大大的未必。牛郎是正经合法的营生,主要接待女客人,陪她们吃烟品茶、猜拳饮酒,靠的是酒水提成。©️今年初开播的日剧《致命之吻》,主角是牛郎店的头牌,手机通讯录里有几十号女金主排着队要为他花钱。据说,仅仅是新宿的歌舞伎町,就有超过200家牛郎店,牛郎数量更以千计,竞争十分激烈男娼则是在此基础上卖肉,宽衣解带无所不至,手指和舌头一样灵活,更能像条蛇一样柔软无骨地俯下去,温柔又粗鲁地逼近女人的下体。因和卖淫无异,多少有点儿政治不正确的意思,并不能光明正大。私底下可以有,只是上不来台面,被揭发出来,想整治还是可以整治的。电影[娼年]便是如此,美少年俱乐部被举报,顷刻间人走茶凉,先前再怎么风光,到底不合法理。可那些受困于家庭、事业的疲倦不堪的女人,被男娼高超的床技所填满的肉身,却是真真切切的。他们衣着干净、谈吐温柔、未语先笑、香水正好。他们掌心的温度适当,舌头是暖的,能令女人的双腿听话地分开,再一张嘴把胯间全吞进去。女人便“哎哟”一声叫唤,扭动起来。俗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可“人生得意”要等到几时?不如先“须尽欢”吧。叫个男娼,与他厮抱厮搂着,如胶似漆,如糖似蜜,像偷来的东西一样妙。然后任他体贴,感受他身上最严谨克己的礼节与最放荡下流的情欲。感受他只是动动手指,便叫人湿出水来。-作者/六姨太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