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之光评《母性之光》分集剧情
《母性之光》是卜万苍花费时间颇长的一部电影,编剧导演卜万苍,联华影业出品,第一厂摄制,制片主任黎民伟,摄影黄绍芬,作曲任光,演员有金焰(饰家瑚)、黎灼灼(饰慧英)、陈燕燕(饰小梅)、鲁史(饰寄梅)、李君磐(饰黄晓山)、何非光(饰黄书麟)、谈瑛(饰陈碧莉)、刘继群(饰刘大櫆)、韩兰根(饰韩君候)、殷秀岑(饰殷伟哉)等。关于这部电影的编剧,一说是田汉,“他不敢对老板命令之下的剧本指出矛盾点,他不能利用每一个演员的才能,他模仿手段不高明,因而暴露了自己的缺少修养,他知道了错误,但是为老板的利益起见,宁愿欺骗观众”,而剧本作者就是田汉,在田汉编剧《三个摩登女性》成功后,再一次的合作《母性之光》就被提上了议程。一说是卜万苍本人,“兹悉卜氏将于开拍黎鏗主演之《幼年中国》前赶拍一伦理有声新片,除对话仅有二八张字幕外,余皆用慕维通声片收音,剧本为卜氏亲手所编,暂名《母性之光》,其中歌曲多豪壮慷慨,闻下月将往芜湖开拍旷工场数场云。”;且根据现存影片的显示,编剧也是卜万苍。关于编剧的争论暂且搁下,下面试着对本片进行分析。在这部电影中,有关影片名字或是影片主题的理解是解析这部电影意识形态的关键,这也是为什么《母性之光》被称为与《桃花泣血记》迥异的关键。“母性”,指的是慧英与小梅这两位女性的“母性”,这也是影片通过时间、空间逐步解析阐释的主线,这条主线和其余辅线一起阐释影片的主题及其意识形态。在阐释慧英与小梅身上所具有的“母性”特征之前,先要谈谈二人身上所具有“女性”特征,作为女子,“女性”与“母性”是共存的,二者是互相依托的关系。慧英与小梅身上所具有的“女性”特征体现着家庭伦理范围中的“传统女性”观念,并不是以女性的主体意识而展开故事的,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慧英与小梅并不具有“女性主义”或可以称为“伪女性主义”气质,这种“伪女性主义”气质是因适应市井大众审美需求而有意为之的,影片文本中,慧英“从夫”,小梅“从父”,在她们遵循传统家庭伦理道德的同时,她们的选择嫁接与转喻成带有贫富批判的意识形态传达。慧英作为一位女性,她对家瑚的念念不忘与深情是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面对小梅的娇纵、自满,自感忧虑的慧英翻开照片,闪回到家瑚躲开军阀,与自己临别寄语的画面,家瑚说:“现在军阀捉去了很多同志,我倘使不即刻离开,一定有危险。”,小梅哭泣,慧英挥泪帮家瑚收拾行李,“我大概是去南洋,几时回来当然不知道,小梅我很爱她,你替我好好地教养好,让她成一个于社会有用的女性。”,面对家瑚离去的背影,慧英倚墙痛哭。看到小梅今日之现状,一股辜负嘱托与信任的想法盘踞心中。在宴会上,经元谟的介绍,慧英与家瑚重聚,两人相见,慧英惊喜道:“哎呦,家瑚”,家瑚回应的却是“久违了,林太太”,在二人的称呼上,我们可以看出慧英实在是惊喜到了不注意场合与身份了,反观家瑚,他是理性的。慧英去找家瑚,慧英对她再次嫁人的事情说明她的不得已与无奈,家瑚说:“并不是因为那些,况且我对于你的处置也认为适当”,二人聊聊过往这些岁月,随着家瑚讲诉,镜头推进慧英起伏的胸口,这是因为她为前夫心痛不已。“十多年来你在南洋干什么”“十多年中我也做过矿工,我也曾挨过工头们不少的皮鞭”画面转到开矿情景及受辱情景黄晓山说:“你这专门捣乱的东西,我不让你去坐监牢,你也不会知道我的厉害”家瑚扒开衣服,身上累累伤痕,慧英伏在家瑚胸口,手拂伤痕,泣涕哽咽。“因为这些伤痕使我知道更多事情,更使我知道有比得令我的妻子更重大的责任”“家瑚,你既然回来了,我去和寄梅说明一切,恢复我们的关系”“不,我这趟已改名换姓,从南洋逃回来的,我很忙,并且也没有力量顾到你们”为此,慧英即使面对女儿的误解(她和家瑚在郊外并行散步,被小梅看到,小梅心想,母亲的行为对不起爸爸),也没有说出家瑚是小梅亲生父亲的事实。在游艺会一事上,她也是秉承家瑚“懿旨”,力劝小梅参加,但因林寄梅阻扰,此事不了了之了。此后,小梅远嫁南洋,家瑚的安慰胜于千金良方,总能抚慰慧英的心灵。慧英对于家瑚的选择,更多的是基于传统妇女道德的遵守,她对第一任丈夫的言听计从似乎有些过分,特别是在女儿的婚姻上,如果当时她告知小梅真相,小梅可能不会因为怨恨母亲的出轨而匆匆嫁给黄书麟,以至酿成遇人不淑的悲剧。她对家瑚的顺从与理解,是传统家庭伦理道德中,妇德与三从四德的体现,出嫁从夫,即尊重丈夫、顺从丈夫,在慧英身上,有关女儿的幸福与误解,都抵不过对家瑚的顺从,慧英身上对婚姻与配偶的“伪女性主义”气质与其是对一个革命者家瑚的崇敬,更不如说是一个原配家庭中对丈夫的顺从,但这种顺从在文本意义的转喻中就成了一个阶级意识形态立场,对家瑚的顺从,转喻成对处于平民困苦大众阶层的同情与认同,特别是家瑚在看到慧英为远嫁南洋的女儿小梅黯然神伤时,他把一群小朋友招呼到慧英身边,安慰慧英,慧英也在看到簇拥过来的小朋友后抹去见不到爱女的伤痛。另一个女性小梅其实是一个在“父亲”林寄梅的养育下深受其影响的女孩,她唱歌成名、买化妆品、买衣服、喝酒,这些都是在林寄梅的影响下而养成的,即使有心加入郑先生的游艺会却因“父亲”而拒绝为之登台表演,“父亲”林寄梅比母亲慧英的影响大,从一些对话中可以得知,小梅对林寄梅说:“我的这些旧衣服,全都给阿真穿了。我去给妈妈看看我的新衣服。”慧英对小梅说:“女儿啊!你应该把你的将来想得更清楚一点,照你这个样子,怕要走上堕落的路啊!”小梅回:“爸爸说要这样才是上进哩”;寄梅劝小梅:“不会喝酒怎能在外面交际,快喝快喝”,小梅喝下,慧英气愤,看到小梅喝酒,她胸口起伏,说:“寄梅,你不应该这样害我的女儿”,寄梅却回“你究竟是一个落伍的母亲了,我是最摩登的父亲,我教她的不会错的”。在小梅心中,“父亲”林寄梅所给予她的是“摩登”“进步”的,母亲给予的教诲是“落后”“落伍”的。小梅对“父亲”林寄梅的崇拜至窥视到母亲与郑先生的郊外约会时达到顶点,这次窥视,促成了小梅与黄书麟的匆匆成婚,“这样的行为怎么对得起爸爸”,她认为母亲的行为对不起“父亲”林寄梅,面对质问她匆促成婚的母亲,小梅回:“娘劝我别和他来往,为什么娘又和那个南洋来的郑先生来往呢”,面对低头的母亲,小梅冷笑。在小梅心中,有一个未嫁从父的心理。南洋不幸婚姻遭遇后,在床前听得亲生父亲真相时,小梅说去上海找爸爸,“开始我们更自然的生活”,返回上海家瑚的住所,林寄梅来接慧英小梅母女,小梅说“我们情愿过刻苦的日子,不愿回到那么坏的环境中去”,固然,南洋婚姻的不幸让她从腐朽、堕落的黄粱一梦中惊醒过来,得知“父亲”林寄梅安排给她的生活原来是不幸的生活,但更重要的是爸爸在她心中的地位。林寄梅生活的“坏的环境”固然是因为这个环境充斥着资本主义的堕落腐朽残酷盘剥与无病呻吟,更重要的是因为亲生爸爸不在这个环境里。有爸爸的地方是“自然的生活”,没爸爸的地方则是“坏的环境”。慧英与小梅,无论是一个对于丈夫的“顺从”,一个对于父亲的“顺从”,其实都是一个对于家庭及家庭伦理道德的尊重,由于对于它的尊重,所以才有慧英与小梅的选择,才有这样共同的故事走向与结局,当慧英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梅时,她感慨道:“我们娘儿俩处的是同样不幸的环境”,那时慧英还没有脱离林寄梅,投入家瑚的怀抱(虽然慧英在托儿所帮忙,但并未与林寄梅离婚);那时小梅还处在林寄梅一心促成的南洋不幸婚姻中,除了自身婚姻不幸外,还没有“找到”亲身父亲家瑚。也正如“同样不幸的环境”所蕴含的两层意义,即是关于传统的家庭伦理道德的,同时也是关于阶级意识的,那时慧英还同虚伪的林寄梅维持着婚姻,过着无聊空虚的生活,那时小梅见识了南洋黄家残酷的剥削与工人所受的痛苦,以及负心人黄书麟的出轨与无情。因此可见,本片所传递的阶级意识形态,是依赖市井阶层所熟悉与喜闻乐见的家庭悲欢离合与家庭伦理道德承载与展现出来的。有关慧英与小梅的“母性”,影片通过一个由己及人给予母爱的过程,从而实现影片文本一个阶级意识的传达。慧英作为一位母亲,对小梅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当小梅在歧途上越走越远的时候,她痛心疾首。小梅的演唱获得了众人的肯定,有很多公司欲与小梅订合同,在上流社会获得认可,但慧英作为一位母亲,她蹙眉,她忧虑,她对寄梅说:“你别只管这样娇纵这孩子,你应该给她更好的教育”。作为养父的寄梅却回:“她的教育足够了,以后得让她赚钱了”。小梅逐步成名后,小梅对慧英说:“妈,爸爸带我出去买点化装品,您愿意回去吗”;小梅对林寄梅说:“我的这些旧衣服,全都给阿真穿了。我去给妈妈看看我的新衣服。”慧英对小梅说:“女儿啊!你应该把你的将来想得更清楚一点,照你这个样子,怕要走上堕落的路啊!”小梅回:“爸爸说要这样才是上进哩”,慧英说:“假如取悦有钱人是上进,那是上进了,但娘想上进不是这意思”。寄梅劝小梅:“不会喝酒怎能在外面交际,快喝快喝”,小梅喝下,慧英气愤,看到小梅喝酒,她胸口起伏,说:“寄梅,你不应该这样害我的女儿”,寄梅却回“你究竟是一个落伍的母亲了,我是最摩登的父亲,我教她的不会错的”。在小梅与黄书麟交往后,慧英“质问”小梅:“我的话你完全不听,为什么和这种人常常来往”小梅回:“娘劝我别和他来往,为什么娘又和那个南洋来的郑先生来往呢”,面对低头的母亲,小梅冷笑,慧英吞下被女儿误会的痛苦。在小梅成婚现场,母亲窥视着二人背影,难掩担心、痛苦以及焦虑。在慧英的身上,我们看到一位母亲,面对女儿为了获得上流社会认可,讲究化妆、讲究穿着甚至喝酒、逐步走向堕落时痛心疾首的劝导与劝导失败后的无奈与焦灼,我们看到一位母亲在女儿遇人不淑时她的痛苦无奈。即使女儿是带着不理解与怨恨自己的心态远嫁南洋,她仍然担心着女儿小梅。在看到小梅寄来“见病危盼母速来”的电报后,她马不停蹄凑钱去南洋看望女儿,在看到女儿不幸的遭遇后,她心疼女儿,并把女儿带回上海。小梅作为一位母亲,在南洋受到丈夫与公公不公正的待遇后,看着女儿莲绛,她会说:“这一点点的收获就抵得了我所损失的一切了”。在慧英和小梅身上,我们看到了女性身上所具备的母性的慈爱与光辉,但前文所提的“母性”仅指基于血缘关系中所具有的“母性”,如果仅有此,不会有社会意识形态上的指涉。本片的编导把“母性”嫁接到一个更广泛的意义上,那就是平民托儿所的孩子们所获得的来自慧英与小梅的母亲关爱。在小梅远嫁南洋后,慧英思女心切,夜不能眠,到了平民托儿所,看到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她笑了,但转眼又紧锁眉头,难掩悲伤,家瑚安慰慧英道:“慧英,别老是想着自己的孩子,把眼睛转到千百万穷苦儿童身上去罢”,一群小孩都被叫唤到慧英身旁。小梅从南洋重返上海后,成为平民托儿所的老师,被托儿所的孩子唤作“妈妈”,为了平民托儿所的孩子们,在游艺会上表演,而莲绛的病逝,让她弃了基于血缘关系产生的“母性”,成为平民托儿所每位孩子的母亲。慧英与小梅对平民托儿所孩子散发的母性关爱,既是基于女性本身所具有的特点,同时在社会意义上,这种母性之光是具有“左翼”社会意识形态的,从而使影片文本融入到了左翼电影的潮流。无论是慧英与小梅身上的“女性”或是“母性”,它的讲述都依赖于传统家庭伦理道德的叙事,然后再生发、嫁接、转喻过来,实现一个社会意识形态与阶级意识形态的升华。这是这部电影所展示的主线,至于辅线,则有以下几条。一、刘大櫆、韩君候、殷伟哉三人的插科打诨。这三人的扮演者是刘继群、韩兰根、殷秀岑,这三人是电影史上有名的三个谐星,因此,这三人的表演,一方面让影片有一个欢乐的基调,吸引观众在欢乐的氛围中接受影片传递的主旨。在春之恋歌的表演现场,韩君侯说:这一段东西简直是我们的敌人,让我们来同他们比一比,看谁拍得响亮。全场安静,三人奋力拍掌,小梅鲜花抛给黄氏,三人黯然神伤,形成幽默的笑点。在化妆间,韩刘殷三人送花,语:“我们想进去见见令嫒”,寄梅敷衍以待“小女过于辛劳,她正在这里休息,恕不招待”这话完后,先给一个三人目瞪口呆的镜头,接着黄书麟出来,说:“令嫒说她不愿见客,无论何人,一概挡驾”,三人黯然神伤,走出从向上攀升的台阶后,把花依次丢掉,寄梅有片刻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也是一个诙谐的片段。在小梅家,三人期待见小梅一面,结果阿真却回三人,“小姐说小姐不在家”,有幽默和喜剧性。在看到黄书麟与小梅结婚的报纸新闻时,三人感慨,“不要灰心,他们有钱人的东西容易到手,也容易丢的,我们等着吧”,“不是因为我们的才貌不够,而是我们的钱不够,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三人气愤撕报。当看到刊载小梅不幸遭遇的报纸后,韩刘殷看报后大笑。刘韩殷三人的出场虽然只有几场戏,但确实达到画龙点睛的效果,一方面他们三人的设置给影片增加了笑料,轻松了影片的氛围,特别是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贪心”本就是一个笑点;另一方面,这三个人虽然傻傻颠颠,却在不知不觉中点明这个社会的金钱物质性,“不是因为我们的才貌不够,而是我们的钱不够,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升华主题。二、影片中南洋矿工所受的悲苦遭遇与黄书麟、陈碧莉的纸醉金迷形成鲜明的对比、林寄梅的生活与郑家瑚的生活形成对比,在这种对比中强调阶级盘剥与阶级对立的存在,进而达到意识形态的呈现。影片中有关南洋矿工的描述出现在家瑚的演唱中,出现在家瑚对慧英倾诉南洋经历中,出现在小梅随公公黄晓山巡视矿场的戏中,出现在黄书麟、陈碧莉纸醉金迷时的插入影像中。其中两段是值得一提的,一是,家瑚的回忆,二是小梅的第一次巡矿场,前者不再赘述,现在详细描述小梅的巡矿,工人爬到高高的树上摘东西,小梅看到壮观的场面,刚开始见到大矿场是兴奋的,当看到工人被欺负,“不忍卒读”。黄晓山说“今天太热了,真受不了”,矿工还要冒烈日挥动开矿的石斧,监工们挥动着皮鞭,叫喊着“打死这些狗”,矿工的生命类似狗。小梅实在是看不过去,说“爸爸,你怎么对这些工人这样残酷呢!你得优待他们一些才好啊!”黄晓山却答“现在经济恐慌已影响到南洋,不让他们多做一点工,就要不能维持了”。这也是为什么画面一转到陈碧莉的火热舞蹈上,时而就穿插进工人爬树摘东西画面的原因。至于林寄梅的生活与家瑚生活的对比,影片并没有过多的展示,但音乐会的宏大场面、赌场、家庭Party与难以成行的游艺会、请不起医生的托儿所之间的鲜明对比,还是在展示着阶级差别的。总之,卜万苍导演的《母性之光》这部电影,在主线叙事中,从传统的家庭伦理叙事出发,转喻、嫁接出社会意识形态的传达,在辅线上,通过幽默、对比等手段,强化社会意识形态,升华了影片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