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男孩《橡树男孩》:漫漫成长路分集剧情
《橡树男孩》:漫漫成长路文/姜小瑁2013-06-10文学中有个概念叫做“成长小说”(Bildungsroman),这类小说总体而言是对主人公精神成长轨迹的一种记实。相应的,在观影的时候我们或许可以借用这个概念,把一类影片贴上“成长电影”的标签。在这类影片中,主人公往往会经历一系列的危机,肉体的或者情感的,最终冲破迷雾完成了一次对个人身份和价值的精神诉求。《橡树男孩》正是这样的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影片伊始导演便用娴熟的蒙太奇勾勒并连通了两个时空:西蒙的过去与现在,而这两个时空的纽带是一位女性,KarinLarsson。从她跟小西蒙的亲密程度来看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就是西蒙的妈妈,但随着影片的展开我们得知Karin其实是西蒙的养母,但她一直把西蒙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疼爱。通过开头这一分多钟的极简镜头,我们就可以推知影片的基本构架:亲情推动西蒙的成长。蒙太奇到这里戛然而止。像一篇结构规整的文章一样,开头的这段蒙太奇承担了表达主旨的作用。接着影片回到1939年的夏天,转入了正式的叙述,也就是开始具体描绘过去的时空。但在戛然而止的镜头背后,孩童西蒙和Karin之间其实发生了一段颇具哲理的对话,一段关于雾的诗性想象:西蒙:你知道雾的实质是什么吗?Karin:不知道。西蒙:雾是大海的悲伤,他如整个大海般无穷无尽。而西蒙的生活中的确存在着这么一道薄雾,它挡住了西蒙的历史,也模糊着他的未来。而西蒙的成长其实就是一连串拨云见日的尝试。1939年的西蒙仍然没有退去童年的纯真。书籍、想象力和橡树上的小天地像是笼罩在他身边的一层轻雾,保护着他的童真,将他与成人世界、现实世界隔绝开来。这里导演运用了一组十分超验的镜头,将男孩与自然完全融合在一起:飞速的云,紫罗兰花瓣,淡黄色群花,饱含生命力的绿叶,还有被想象力捏成骆驼形状的流云。加之背景中轻柔的风铃声,整个画面都十分温柔、静谧,到处散发着安全感和归属感。对于西蒙来说,童年是想象力最旺盛、人生阅历最纯粹的时期,因此这个时期的镜头也十分干净清新,而对流云的快速处理似乎也在表达着孩子想象力的驰骋和无边无际。但镜头马上直转,跳切到屋内的成人世界。西蒙的爸爸,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养父Eric却十分看不惯孩子这种做白日梦的行为,他更希望西蒙能够多交朋友、干木活、练习航海,总之就是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为了突出孩童和成人世界的对比,屋内的环境被设置得狭小、阴暗,与明丽、无边无际的自然截然相反。这样的家庭与像西蒙这样对艺术有如此敏感直觉的人是如此地格格不入。这种强烈的对比为后续情节的展开提供了基础:西蒙的生父是位犹太音乐老师,西蒙继承了父亲的艺术才华,不仅能从音乐中得到超脱,更能从中品出一种熟悉感、归属感;但由于二战背景,Eric和Karin只得像西蒙隐瞒了事实。同时,务实且并不富裕的养父必定不会支持西蒙的艺术诉求,西蒙在这样的家庭中必定不会快乐。在二战结束、西蒙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这种冲突加剧了西蒙寻找生父的渴望,而对生父的过分执念也使西蒙忽略了Karin的爱,为更大的悲伤埋下了祸根。接着,西蒙如愿以偿地上了学。年少的他并不知道从此时起他的人生将被彻底颠覆,他不知道迈进校门的那一刻他迈出了冲出人生迷雾的第一步。在学校里他结识了犹太男孩Isak,并进而结识了Isak热爱艺术的爸爸Ruben和他对纳粹怀有极度恐惧情绪的妈妈。从这个时候开始,情节和人物的冲突开始加强,影片画面的冲突也随之加强。导演很善于运用颜色和镜头的对比来强化冲突和影片的迷雾性。比如说,Ruben带领西蒙走进了音乐的世界,并且说服Eric为西蒙支付了一节钢琴课。在钢琴课教室内,画面被分为了明暗对比十分强烈的两部分。这样的对比一方面强调了艺术和现实在西蒙生活中的对立,另一方面也在暗示西蒙正在逐渐褪去明媚的童真,而等待他的将是一段昏暗的自我求索期。影片最经典也最具代表性的对比镜头发生在00:32:13,画面被分割为背景的明媚与前景的阴暗。淹没在背景中的是依旧天真的西蒙,而前景的主体则是被历史、现实与未来困扰的成人。但战争的狂风马上就会将这两个泾渭分明的空间搅在一起,童真不再,命运无常。虽然战争对故事和人物的发展有如此重要的作用,但影片并没有对战争进行直描。死伤、奥斯维辛这些无法绕开的历史话题只是被顺带提起,影片将更多的经历放在了描述战后人的心理创伤上。仔细想来,影片中的每个人都是历史的受害者,他们中很多人陷在过往的苦难记忆中无法自拔。在西蒙刚刚结识Isak的时候我们就知道Isak的妈妈对纳粹怀有极端的恐惧,恐惧到她甚至不敢迈出自己的卧室。而在得知德国入侵丹麦和挪威后,极度恐慌的妈妈甚至企图纵火与家人同归于尽。她对恐惧的执念根植于Isak4岁时在柏林的遭遇——4岁的Isak被德国士兵凌辱,造成了一生的心理创伤。所以当Isak在瑞典街头见到纳粹军官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声被放大成军队行军的声音,零星的犬吠变成了猛兽的狂啸,直至装甲车的出现让Isak彻底丧失了理智,他疯狂的尖叫声穿透了厚密的雨帘,那不仅是童真破裂的声音,更是童贞被摧毁的声音。小小的孩子就是以这种暴力的方式被逼入了残酷的现实世界。西蒙也是以类似的方式被逼入现实世界的,只不过他失去的只有童真。长久以来音乐是挡在想象与现实之间的一道墙。Ruben送给了西蒙一台留声机,这使西蒙可以更容易地逃离到音乐的世界中。但有一天,务实的养父Eric暴力地摧毁了西蒙的唱片。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堡垒瞬间崩塌,两个世界开始互相渗透起来,而第一个闯入西蒙童真世界的残酷事实就是他的身世。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与这个家庭如此格格不入,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妈妈”对他不够好。但战争的狂风卷走了关于生父的一切消息,西蒙只能一边忍受着自己的生活,一边期待着能为这样的生活找个出口。正是在这种巨大的精神冲击和心理压抑下,西蒙遇到了Isak的堂妹,犹太人Iza。Iza是战争梦魇的具象化,她的出现使得西蒙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Iza裘皮大衣下枯瘦的身躯代表了在她和平光环下依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灵魂。Iza对西蒙的引诱是两方面的。首先这种引诱是肉体的,因为长回头发后的Iza浑身散发着成熟的美与诱惑,有点让人联想到《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但更重要的是这个诱惑是精神上的。因为同为犹太人,西蒙在Iza的身上找到了身份认同,Iza的命运曾经离西蒙自己那么近。身份认同只是第一步,西蒙还在Iza身上宣泄了自己的征服欲,这不仅仅是青春期男孩的生理反应,更是反应了西蒙希望能够征服自己对历史、对可能命运的恐惧。他希望通过性得到一种安全感与归属感,就像童年时橡树给予他的保护一样。但这段感情必定是短命的。西蒙和Iza的阅历和心理差异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西蒙永远无法体会真实的大屠杀会给人造成多深的伤害。同时,Iza对过往的残酷历史怀有太深的执念,即使世界已经停止伤害她,她还是无法停止伤害自己,正如她不停地恳求西蒙狠狠地抽打自己。这使得Iza变成了跟Isak的妈妈一样的角色,可怜但不可爱。这里一定要赞一下演员的表演,将Iza的脆弱和危险刻画得入目三分。虽然戏份极少,但却是让人印象最深的一个角色。西蒙意识到了Iza的错误,即人不应该让过去的苦难成为摧毁现实和未来的武器。但西蒙并没有接受Iza的教训,而是步入了跟Iza相似的泥潭。他对生父的执念导致他开始忽略Karin给予他的源源不断的母爱。Isak的女儿马琳的洗礼将这个执念推到了极端。西蒙抱着小婴儿马琳,对好朋友Isak说“她长得像你”,镜头马上切到西蒙对镜自问。新生儿的存在使他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不属于Karin和Eric的家庭。当Karin出现在镜子中时,西蒙猛然将头扭向一边,似乎是在否定养母在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地位。急于知根知底的西蒙决定去拜访生母Inga,很有意思的是西蒙拜访Inga时带的礼物是盆栽,而不是之前送给Iza的花束。在我看来这也是导演刻意为之。花束是无生命的,而盆栽却是充满了生命力与未来的。这预示着西蒙对未来、对生父充满了期待,而Karin代表的过往对于他不再有重要的意义。几经波折,在Ruben的帮助下,西蒙得知生父已在柏林去世。西蒙将生父的过世怪罪在养父母的头上,认为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隐瞒了身世,才会导致生父在战争中遇难。但“在战争中遇难”只是西蒙自己的臆想,在到达柏林后他得知生父其实是在战后死于癌症。即使养父母不对他隐瞒身世,生父现在也已经入土为安,这是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在柏林,西蒙去听了叔叔指挥的音乐会;同时,在瑞典的海崖边,Karin因为心脏病突发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哀怨悠长的琴声与狂啸的海风相得益彰,在风中疯狂摇动的橡树也像是在向西蒙发出求救的呼号。海风吹散了西蒙生命中的最后一片迷雾。生父的离世是天灾,但养母的离世确实他亲手创造的人祸。送给Inga的盆栽似乎开出了死亡之花。在第一节钢琴课后,西蒙曾向橡树祈祷再多上一节音乐课。橡树实现了他的愿望,但西蒙却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他失去了Karin,这个不是生母但却爱他如命的妈妈。西蒙在脑海中重放了所有跟Karin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终于明白了爱不只存在于亲生骨肉之间。爱也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影片结尾,西蒙抱着小马琳坐在橡树上,马琳重复了西蒙曾经跟Karin说过的关于雾的诗性想象。成长的困惑会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但雾气散去之后,爱还在那里闪着永恒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