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她的自述只有老大中国,才能理解老大英国分集剧情
两个版本我都看了,此外,还看了Diana:OurMother-HerLifeandLegacy。国家地理版本更公允,Chanel4版本夹带私货到不体面的程度,而两位王子的回忆,则明显(可以理解地)回避了所有争议部分。为了听到theothersideofthestory,又重看了一遍《女王》这一整套故事太多面向,奇异地,我能体会。也许只有老大中国,能理解老大英国。我最有共鸣的,是戴安娜的困境和成长出生在富裕的贵族家庭,父母在她6岁时离婚,有一个亲弟弟和两个亲姐姐,离婚时抚养权归父亲,父亲把两个姐姐送到寄宿学校,请保姆照顾戴安娜和弟弟,戴安娜成为弟弟事实上的照顾者。当过幼师,对孩子有真诚的关怀;从小觉得自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所以洁身自好;高中没毕业,受教育程度并不高。两年间见了查尔斯13次,两人就宣布了婚讯。戴安娜的故事其实一点也不奇特,如果她不是王妃,如果她不是这么美好,这个故事就不值一提了。如果她更有原则一点,在一开始就不会因为王子的青眼而轻易许嫁——童话故事的悲剧,难道不是以王子的懦弱和王妃的虚荣开头的吗?但是,对一个19岁的父母有近于无的妹子,这难道不是最顺理成章的选择?如果她更世故软弱一点,也许并不会为了出轨的丈夫和阴魂不散的小三而痛苦那么深,也许像女王、菲利普亲王、周围的工作人员一样,习惯了“一个有情人的威尔士亲王”。但她——不令人惊讶地——不妥协。我很感动的一幕,是她从心理医生那里得到“不是你的错”的指导后,勇敢地在卡米拉妹妹的生日宴会上,直面卡米拉,告诉她他们的事情她都知道,要求她离开他们的婚姻。卡米拉也是神回复:“你是王妃,还被所有人爱慕,还有两个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烂俗的套路,后面再说。触动我的,是因为我恰恰在经历和戴安娜一样的困境——不是丈夫出轨,而是不能接受真实的自己——而她比我勇敢:我们都在用一个完美的、幻象的自己作为标杆,来鞭打真实的自己,觉得问题在我不够好;也都不肯接受现实,倔强地觉得即便别人都这么说,也不意味着它是对的,有点“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执拗;都相信真诚的力量,相信真诚待人,也就应该得到真诚的对待,尤其是愿意与人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系;都很喜欢有趣;我们甚至都喜欢低头走路。在这样的时刻,看到她的困境、痛苦和努力,是我的救赎。王室在今天的尴尬处境,是第二个值得关注的话题英国王室的存留是一个意外,但今天大多数英国人仍然愿意保留王室,有非常幽微的欲望表达。也许是想在变化快得眼花缭乱的现代抓住一个锚准,也许是对旧时代的光荣和秩序玫瑰色的怀旧,也许是给“国家”一个具象的寄托,也许是对“英明领袖”——或者权力——天然的迷恋和崇拜。“女”王的巧合也是特别重要的:亲切、稳定、温和、毫无侵略性,品行毫无瑕疵,不出格、不犯错,而且,年纪越来越大,成了超越性别的存在、全国人民的祖母。如果不是女王,如果不是这位女王,历史会很不一样。女王和查尔斯的关系,总让我想起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是极要强的母亲,都对儿子寄予厚望,一落草就精心教养,可惜都不成材——刚愎、急躁又软弱没担当,甚至他们喜欢的都不是母亲精挑细选或者青睐的妻子,而是性格活泼的情人。这不是偶然,是个非常典型的发展心理学故事。他们崇拜母亲又怨恨约束,急于自立又畏惧选择,母亲、传统一早铸好了他们应当成为的那个模范,他们既骄傲于这地位和荣光,又不甘心人生就此确定,还焦虑于做不成那个完美的自己。他们没有勇气抗拒母亲/规矩指定的婚姻,把冷落妻子当成对无奈命运的最大反抗,而又不约而同的还是选择了跟母亲一样的女人:独立、活泼、强势、有热情也有野心。我理解他,可泛不起同情的情绪。伤痕的童年不是输出伤害的理由。查尔斯是一个一辈子委过于人的人:埋怨母亲和家族不许他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埋怨妻子不肯安安静静地接受自己的情人,到老出自传,还要埋怨父亲的一封信逼他娶了戴安娜,埋怨卡米拉使心机逼婚。享受了王室的尊贵、富足,又不肯接受随之而来的规训和责任,这是个没肩膀的男人。《theQueen》里虽然把他刻画成小丑,倒也不无所本。王室是传统的守卫者,但道德一直在变,变的道德和不变的传统的冲突,像实景剧一样由王室上演。在女王看来,“个人第二,责任第一”,践行和捍卫传统是她的使命,所以守规矩既是她的生活方式,也是她的人生追求,她并默认其他家人同理可推。所以她不能理解戴安娜因为个人情绪而不履行责任,因为个人委屈而把王室私事公之于众,不能接受戴安娜屡屡以先行者的姿态介入到艾滋病、流浪者救助等等争议性事务中——这不仅不够谨慎,也有干政的嫌疑,这都是女王最不能接受的。今天看来,威尔士王妃所做的平平无奇,但在当时,艾滋病同同性恋是连在一起的,艾滋病不会通过接触传染也并不是普遍接受的常识,戴安娜是真的勇敢。我看过戴安娜跟慰问对象坐下来交谈的录像片段,我能够体会那种邻家妹子一般毫无勉强的亲切——她就是我们中的一员,她真的能体会、真的在乎我们的苦难,她的勇敢只能来自于真正的关怀。与其说戴安娜是王室的麻烦和挑战者,不如说她是王室的福音,把人们变化了的期待明明白白地示范给女王看,生动地提醒她: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人们比以前更感情外露,更看重人权,更期待王室展现平等的风范。她或者很难接受,但她已经在接受——不然大鹰果老佛爷,办个奥运会还跳伞耍猴儿给人看,这是要疯啊还是要疯啊?天不弃不列颠。女王的牡鹿,总让我想起老炮儿里六爷的鸵鸟——后者真是神来之笔,合情合理的超现实。而牡鹿被“伦敦来的投资银行家”猎杀,就不免太直白了。伊丽莎白二世也真的像老六:时代变了,英雄垂暮,最大的悲哀不是输了,而是游戏整个换了玩法。女王的牡鹿,还让我想起HarryPotter里harry的父亲James的牡鹿守护神,可见这个形象在英国文化里,也许不是最强大、最勇敢的,但一定是最高贵、最骄傲的,也许就是绅士和骑士传统的具象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