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箱舟博尔赫斯的大梦分集剧情
在做梦的人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博尔赫斯在1944年的《虚构集》中,幻觉主义大师博尔赫斯将世界变成了一个神秘的,梦幻般的,繁殖和虚构的迷宫。于是,这个瑰丽的世界便在真实和虚幻之间,找到了一条穿梭往来的大路,并不断的往返,不知所穷。人类的所求永远是无尽的深渊,20世纪的80年代,日本金融失衡,实体经济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以及政策的失误最终导致日本资产泡沫极具膨胀。在这样一个转型期,寺山修司走进了博尔赫斯的大梦里,完成了他的遗作《再见箱舟》,便没有回头地走进了下一个世界。表现主义的繁复符号喻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里提到过在睡眠状态中当遇到杜绝了外界影响的情况下,梦境是潜意识对内在自身的影响,所以梦境会将这些潜意识的欲望和焦虑以隐藏的方式呈现出来,往往幻化为一些符号。人类的索求像梦一样虚无,在箱舟,村民的记忆被钟表抽离,这里有不熄的情欲和繁殖的是非迷惘。这些符号不是放自四海而皆知,而是寺山修司的精神投射。时钟被偷走后,时间被彻底抽象化为时钟,没有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样一段日本人民处于低谷的集体记忆中,大家都在维护与世隔绝的安稳生活。一旦惠子从戴蓑笠的老人那里买来钟表时,时间被打乱了,所有人陷入昏天暗地的熟睡,他们无法清醒最终冲到惠子家将时钟毫不留情地砸烂将舍吉打死,被打乱的集体记忆终归要遭到毁灭的代价。新来到大作家的女人带着孩子吮吸着手指,她带来了更多的时钟,所有被埋起来的时钟又被人挖了出来,被抽离的时间被突然统一了起来,村民们左脚踩到右脚,双手挥舞,一起轰轰烈烈地要拥抱现代。井在片子里充当着真实与虚幻,人间与地狱的直接通道。时间与空间在此轮回与停顿,井变得越来越大,人们越来越分不清现世与幻想,今生与来世不过相互缠绕难解难分。井第一次出现在大作死后,侏儒警察趴在井边决定对这件事日后再查,无能的现世社会不会明察秋毫个体的惨死,而从井里冒出来的地狱信使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伪善者,他不肯接受大作妻子丢下去的裤头。死亡和生命共时存在,一不小心便模糊了界限,大作的来生掉进井里一转眼成了混世魔王,他强奸大作的妻子和惠子,前者在挣扎中得了哥本哈根综合症,后者竟神奇般地挣脱了贞洁带。贞洁带的诞生在于长者阻止乱伦的发生,舍吉与惠子的乱伦是故事的主线,伦理道德成为一道推不倒的墙让无处发泄的情欲成为冲突的来源。两个人在只有黑白色的逃亡中汗流浃背,却始终还是回到原点。惠子为解除贞洁带流汗的额头特写以及在树林里痛苦翻转快速蒙太奇切换,但是当贞洁带被解开时,惠子喃喃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等对性的开放与保守并存像是日本民族对传统与现代的双重感情一般矛盾重重。斑斓瑰丽的颓废梦境寺山修司的梦境不会等同于大岛渚全篇的政治抱负般冷艳坚硬,也不会等同于铃木清顺的“hard-boiled”异色风格般荒诞又写实。在生命的末端,他抛却了逻辑叙事和以往大段类似于音乐形体剧的超现实主义穿插,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建构他的如丸尾末广的漫画般色彩艳丽而残酷的梦境。蓝紫色和绿色的滤镜也许更接近这个梦境与记忆的本真。影片开始画面中被偷走的钟表装着被打乱的年轮在干涸的土地经过,深蓝色的布带系在干枯的树枝上,宿命的轮回从熟睡的鬼魂身上碾过。观众就这样被框在蓝紫色的春秋大梦里,隐隐绰绰地被摇进更深的梦乡。人们被孤独与恐惧占据着生命的大部分时光,红色的丝带在蓝紫色的滤镜下多次重复出现犹然显出诡异的一笔。另一处蓝紫色滤镜是在惠子屡次尝试将贞洁带拆掉都失败的一个傍晚,她在森林中将亲戚赠予的大米一把一把洒向无边的痛楚。大米和惠子的脸都是蓝紫色的,此处的悲凉与绝望与《抛掉书本上街去》中花里胡哨的实验滤镜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寺山修司的梦乡里一定不乏一个掐不醒的春梦,惨淡绿色滤镜中,少女出现时第一次内心旁白也出现:“如果认为贞操带羞耻,黑暗的下面洒下黄色的花瓣,梦里能看见森林里赤裸的肉体,那孩子便是受了神的恩赐。“但寺山修司没有将美好与情欲并置,箱舟散播出这样一个传说:谁看到少女的裸体便会被置于死地。这一设置像是大都会的魔鬼伪装为少女的样子扭了一下屁股便轻而易举地将最原始的茁壮情欲阉割。那个飘渺的梦境里,少女与最原始的自然色彩并置,这延伸出了时间与空间,人间与地狱诡异的并置,它们如此斑驳,好似奇异的幽禁,我们终究无法摆脱肉体与幻想的哪怕一个眼神的勾引。魔幻现世中的悲悯狂欢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曾说过:“高度组织化的消费社会正是新形态的,改头换面的法西斯主义。”这里的背景是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先锋实验电影的文化繁荣,它直接植根于崛起的“新法西斯主义”。寺山修司的末年之作开始将注意力投射向我们所处的时代环境而不再是纯粹的个人记忆。寺山修司钟爱的马戏团没有被舍弃,《再见箱舟》中再次出现了一个神秘且荒淫的马戏团。不同的是,这次马戏团中的人物没有被安排情节而是以群像的方式出现。流动的马戏团这一回变成了箱舟这个被时间封闭的村子里唯一通往未知外部世界的众生像,内部世界中的小团体是《死者田园祭》中类似于戴面具穿修道士服装的村民,他们从窃窃私语到大声辱骂最终自己槽开时间的枷锁奔向未来。但寺山修司却不知借了谁的口终于说出了影片的含义:“人呢,为了不知道的未来堵上了自己的一生。”惠子在村民走光的箱舟涂上红嘴唇戴上假发,漫天的黄色花瓣飞舞。她一反逆来顺受的常态,第一次对着观众声嘶力竭道:“你去了什么鬼地方,我是不会去找你的,到那里大家都死定了,一百年后会明白这个意思的,一百年。”影片的最后俨然是最最魔幻现实主义的结尾,像极了库斯图里卡《地下》的结尾。所有的人寄给人间的信都是现世中的理想化的实现:惠子家每天都可以掏很多大米,新的世界里没有坏女人,大作的裤头也被找到,大家一片其乐融融,阴间的日子仿佛在天堂。最后大家从现代化十足的街道一路爬上箱舟的山头,欢快的音乐响起来,镜头再往后拉,这次真的可以说出“再见,箱舟”了。个人公众号:电影少女放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