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后新现实主义时代的大师分集剧情
单就思想性的深度以及影响来说,恐怕欧洲很难再有另外一人能出这位批判现实主义大师之右了,可以这么说,现在世界影坛的那些现实主义大师,恐怕难有一人能逃出帕索里尼的阴影,能超脱他的批判思想的影响。准确的说,我在这里要谈的并不是《十日谈》这部电影,而是帕索里尼这位极富传奇性的意大利“后新现实主义时代”大师级导演。《十日谈》,如果大家中学时学过的历史知识还没完全原样奉献给老师们的话,那么刚看题目你们就能够知道,这是一部改编自中世纪著名作家薄迦丘的同名名著的电影,是帕索里尼“生命三部曲”系列的开山之作(另两部为《坎特伯雷故事集》和《一千零一夜》,这三部作品因为裸露镜头大多,所以也有称“色情三部曲”的)。原著中有一百个故事,帕索里尼从中精心逃选出最具代表性的八个,其中有装成哑巴居心叵测地混进修道院的男人忽然开口说话,被修女当做是上帝赐给她们的男人批判神职人员伪善的讽刺喜剧;有女人爱上男人而女人的兄长因为两人社会阶层的不符最终杀害男人的爱情悲剧;有女人把自己丈夫骗进酒桶然后就在酒桶旁边和人通奸的道德批判之作;还有几个人同时发现宝藏处心积虑想独吞宝藏最后却落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对丑陋人性进行最深刻讽刺鞭鞑的轻喜剧....在影片里帕索里尼向我们展现了中世纪欧洲一幅巨大的世俗风情画,无论是服饰,语言,面貌,动作,还是风土人情习俗礼仪,这部看似粗糙的影片处处可见导演的匠心独具,而其对人性劣根性的揭露批判在影片中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激烈深刻,这部片子可以说在其之前的世界影坛是毫无二例的,在其之后的几十年间也鲜有能与之比肩者。在影片的最后帕索里尼一反影片之前的写实主义风格,插入但丁《神曲》中游历地狱的那段故事,以夸张的超现实主义手法描写地狱的煎熬和疯狂,给人以视觉感官双层面的无比震撼,借以对这个时代日益衰败的人文精神和没落的世俗道德,同时也是对整个人类的前程命运,表达无比焦虑的担忧并敲出最为警迫的钟声。在片中帕索里尼采取了最为原始的拍摄手段,采用非职业演员,毫不约束的放任演员的自我表演,进行室外拍摄实地取景,对电影配音不加修饰采用原声,更谈不上配乐;最为打破禁忌的是片中对情色描写丝毫不加掩饰,采取赤裸裸的白描手法,片中甚至出现对男性生殖器官的特写镜头。这些风格在其之后的系列影片中可谓是愈演愈烈,最后在临终大作《萨罗》一片达到了颠峰极致,向人类生理道德的最低线发起猛烈进攻。在我们探讨理解某一个导演的思想和追求之时,往往不外乎有两种情况及手段。一种是由外及里,即先来研究琢磨这个导演的作品,再从作品本身归纳出结论,从而印证导演本身的思想,这在当代影坛有很多实例,前苏联导演塔可夫斯基就一直认为与观众交流的应该是他的电影,观众应该从作品去了解导演本身,在他的电影专著《雕刻时光》里他就曾说到:“电影导演与观众接触的方式乃是电影所特有的....我已经说过,个人的偏见必须隐藏起来:展现个人的偏见也许可能给一部电影带来立即的议论话题,但其意义亦将局于那种短暂的效用。”而第二种就是由里及外,你得先了解导演本身的思想和信仰,知道他的成长背景,你才能更好地去理解导演的作品,毫无疑问帕索里尼就是这其中最典型者。在他的电影里,观众很明显就能感觉导演本身的立场和情绪,知道他向往追求的是什么而憎恨的又是什么。对于无比信仰共产主义的帕索里尼来说,他的爱憎是很明显。虽然纵观帕索里尼一生,单纯的用“共产主义者”一词来形容恐怕是不尽然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始终是站在处于社会最低层遭受那些资产阶级无尽压迫的穷苦人们一边的,他自己也曾多次表达自己的立场和爱憎。虽然帕索里尼穷其一生的抨击对象就是处于社会中上层的小资产阶级以及中产阶级,但是很不幸的是,他自己就是出身于典型的小资产阶级家庭,关于这一点帕索里尼一直耿耿于怀深以为耻:“我同莫拉维亚和贝尔托鲁齐一样,是个小资产阶级分子,也就是说,是个狗屎蛋。”或许帕索里尼天生注定就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这一点不仅体现在他的出身和他的信仰之间,也体现在其成名之后。他一生最为痛恨的,也是在自己电影竭力批判抨击的对象就是社会中产阶级,然而他所面对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自己拍出来的电影,为他所同情的社会底层人们既没有条件观看,也不具备理解的能力,反而成为那些中产阶级的消费对象,为自己的敌人所津津乐道。影片《十日谈》拍出之后的卖座程度就很好的验证了这一点,那些小资阶级对他的电影可谓是趋之若骛,一时竟开时尚之先河,把讨论他的电影中那种狂乱恶俗引为时髦。这对帕索里尼来说,既是始料未及的,也是深以为耻的。在他身上所有的矛盾混合中,恐怕这才是他最根本也是他最为痛苦的。帕索里尼不仅是一个导演,也是一个著名的诗人及小说家,在上文我已多次提到“矛盾混合体”一词,纵览帕索里尼一生,除此之外的确恐怕很难再找出另外一个比它更准确的词了,这一点在世界影坛是公认的,每当人们提及他,想到的第一个词每每就是“矛盾”。上文已说,他出身于意大利一个小资产阶级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个法西斯军官兼酒徒,而他的母亲却是一个反对墨索里尼的农妇。他自己多次强调自己马克思主义者的身份,年轻时就加入了意大利共产党,然而49年他却被意共以“同性恋”为理由将其开除,关于这点他从无怨言,始终以自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为豪;自诩是革命左派,在60年代的学生运动中他却声明自己是站在警察的一面的,因为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运动革命”仅是社会小资阶层一种毫无目的的茫然冲动,而警察才是“穷苦人的儿子”。他几乎每一部电影都曾带来极大的争议,在早期电影中,他因《软奶酪》一片被控“渎神”坐了两个月的监禁,片子本身也只放映过一次就被永远禁映,但是很快两年后他在《马太福音》一片中又因把基督描述成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以无产阶级革命纪录片的形式来讲述圣经故事而获得天主教电影大奖,但片子却遭到了当时几乎所有“进步”左翼分子的强烈抗议。帕索里尼在其后曾把这部片子和《十日谈》类比:“这两部影片的风格和理念完全无分軒輊──只不過性取代了耶穌基督的位置。”帕索里尼早期作品多以神话故事和古代传说为蓝本抨击着庸俗的社会风气,但在中后期他开始不满足这种以暗喻的方式进行对抗的手段,开始变为直接攻击他所憎恨的社会中产阶级,《十日谈》就是他这类作品的最早范例。在这些影片中,“性”的位置是非常明显和重要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对现代资本主义强加在人民身上的物化和异化统治的政治抗争手段。”“身体始终具有革命性,因为它代表了不能被编码的本质。”(在这一点上他和中国作家王小波十分类似)。在完成“生命三部曲”之后的1975年,帕索里尼拍摄了他作品里最为震撼的,在世界影坛也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影片《索多玛120天》,影片改编自法国臭名昭著的情色作家萨德的同名原著,在片中他以最为暴力血腥的镜头将人性中最为黑暗阴影和讳言的一面暴露于普天之下的观众面前,将人们禁之若蝉的话题堂而皇之摆上了桌面,片中充满对扭曲变态事物的特写镜头,其中包括暴力,强奸,鸡奸,乱伦,群交甚至吃屎。毫无疑问,影片刚一出来既遭到全世界的抵制,在所有国家无一例外遭禁,但是奇怪的是,这样一部影片,却屡屡被人们提及而无法被记忆所遗忘,在那些电影研究者的书里,这部电影仿佛是一块横亘在大道之上的巨大石头,永远无法漠视绕过。这部电影也是导演的最终绝响,在这其后万圣节的前夜,帕索里尼的伤痕累累的尸体在罗马的郊外被人发现,消息传出,整个欧洲文艺界为之震动,他的朋友,学生,以及崇拜者们,其中包括萨特,贝尔托鲁奇和罗兰·巴特等人,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尊称他为“圣-皮埃尔·保罗”,而帕索里尼由此也成为电影史上第一个为之献身的人。帕索里尼不仅是一个导演,同时也是一个颇具名气的诗人和小说家,早在50年代他就曾创作反映他早期在罗马贫民窟一所中学任职时低层人们生活的小说《生活的年轻人》《激动的生活》,并也涉足剧本,(贝尔托鲁奇的处女作《死神》就是出自其手),50年代末他又出版了诗集《葛兰西之烬》及小说《暴力人生》,使其位居最伟大的当代文学家之列。他因其电影,文学内容不良被起诉达三十余次,而比他晚辈的电影大师贝尔托鲁奇,费里尼,波罗格尼尼等人就曾深受过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