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父子无真情分集剧情
我是带着相当大的期望去看谭家明的《父子》,因为自己太喜欢他十九年前的前作《最后胜利》。然后《父子》在上画前夕就拿了金马奖,一时满城尽写谭大师,传媒都把谭家明的名字与陈冠中、张叔平、王家卫、徐克、电检、禁映、新浪潮等一大堆文艺老中青趋之若鹜的名词捆绑在一起。《父子》背后的宣传和报导,比电影来得更引人入胜。意见不会是一面倒的,我有不只一位在不完美家庭真实地活过来的朋友看过《父子》后,不约而同的叫我不要看,不要浪费时间。他们说,不长进父母领导下的家庭故事,并非如此单薄。郭富城拿下男主角奖,那是合了台湾人的文艺胃口。有位资深新闻工作者说,不应该找郭富城演烂睹父亲,问题也不在他的演技浮夸,而是一个沉溺赌博的厨房佬,哪有环境和自我纪律去完成六块腹肌?观映多年,我调校着自己过份的期盼,但还是恭敬地看了足本版。《父子》故事薄弱,自然要靠演员去把它起死回生。郭富城饰演的周长胜好几次大喊:“屌!”然而不是你说了粗话就能演活粗人,广东粗口是一种易学难精的语言,斯文人或外省人(如台湾评审)听起来可能觉得有剧力万钧之势(你看《疯狂的石头》中的“顶你个肺”就知道粗口也可以很exotic),我等会“屌”人之辈一听就知未够火喉,不是那回事。说到要“屌”,我暗地里也“屌”了几次──周长胜每次痛哭时我心里就要暗骂:“屌!男人老狗喊乜能野!(操!堂堂男子哭哭啼啼的干啥?)”当然我知道我是太无情,我听到戏院中的男男女女在跟周长胜一起啜泣。演周长胜儿子的阿BOY吴景滔太可爱了,几乎无人不喜欢他,我也喜欢这个小孩。问题是,我不能相信一个废柴烂睹爸爸和一个好逸舞女妈妈可以调教出如此温柔敦厚的儿子。吴景滔的番书仔口音,提醒着我他是其实是名媛司马燕的儿子。阿BOY本身是个人格分裂的角色,他不愿父亲迫他偷窃,却会在自愿的状况下顺手牵羊。他并非有良知,只是痛恨父亲不够义气,没有做好掩护,所以本来温顺的他也要咬掉周长胜的耳朵。有这份强悍,为何不老早把父亲教训,或至少早日脱离他的魔掌。杨采妮同样没有说服力,她既然只容郭富城的手留在她的上半身游走,谭家明为何不另找一个能豁出去的女星来演,《烈火青春》的夏文汐与《雪在烧》的叶全真都为谭家明交足货,二十年后换来的是倒退。据说合内地尺度的两小时版本大幅删减了妓女林熙蕾与郭富城的情欲场面,那就等于将谭家明的拿手好戏宰了。因此,看足本是有必要的。林熙蕾其实比几个主角都称职,阿肥、阿肥妈咪、杨采妮在舞厅的姊妹,甚至招待所的东主,都比几个主角演得真实到位。一个人能成为败家睹徒,不是他独自成就的,正如年前谈得热烘烘的“隐藏青年”,同样要靠家人朋友共襄善举方可玉成好事,周长胜的确有个得力儿子,甚至事隔多年,儿子还是对父亲有着依依不舍之情。可是观众看到的周长胜不过是一面倒的令人讨厌,根本找不到令人又爱又恨的基础。谭家明重视剪接,剪接是展示他的“电影语言”(引号中的这个唬人的名词常常出现在谭的访问文章)的主要手段。我算是开了眼界,然而语言是用来说话沟通,而不只是用来摆姿态。要是这样,这跟某些伪文艺青年一看到电影说法文就大叫浪漫诗意有何分别呢?那些跳动的镜头是否用得恰当且不说,有组镜头我觉得特别碍眼:输干输净的周长胜坐在小餐厅,手中把玩着他剩下的两块钱,一个快镜剪接,那两块就被侍应生抢去。这样的手法当然可供文艺影痴解读成山穷水尽的失意无奈,可是我思疑在最下等的食肆的侍应生也不会如此挑衅无礼。退一步说,就算有如此侍应生,曾两次拿侍应生来刁难的周长胜又为何会突然温顺起来,不哼半句?日前遇上位朋友的长辈,谈及《父子》的种种不足。他提出谭家明的东西其实很中产,细想实有道理。谭家明最著名的《烈火青春》,虽然有来自公屋的汤镇业,但整部电影的主场景,还是饱食终日无须为口奔驰的中产家庭。《父子》在香港收了六百多万,票房算是相当不俗,看来是对正了中产口味,整个宣传活动的铺陈,属哈佛商学院应该收纳的文艺电影推广成功个案。谭家明在片首用字幕说:“没有一部电影可以满足到所有的观众。”有谁不知“绝大部分母亲是女人”呢?说出这句话,反而令人觉得导演连面对批评的最基本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