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是美丽的我认出风暴而孤独如大海分集剧情
年轻的英国男孩艾略特,随母亲来法国小城的湖边度假消暑。除此之外,男孩可能爱上另一个男孩,母亲可能要结束一段婚姻。对于这对母子而言,这个夏日,一切都从倒计时开始,“家,不再是了”,我也可能不再是我。这是一部影片开始,生活就要结束的电影,主要人物只有四位:在遇到另外一个男孩之前,艾略特——一个英国少年,却从打扮到举止都像是一个忧郁的法式男孩。穿双排扣的外套,围巾打成水手的样子,熟知雨果和普鲁斯特,可能钟爱兰波,热爱写作,要当作家,要写出“像水从手指间流过”的“作为人的感觉”。沉溺于幻想,习惯于自我安慰与独处,每天清晨从亲吻着镜中的自己打飞机来唤醒浪漫,是一个会将死去鸟儿的羽毛插入发梢的自导自演的“印第安男孩”。就是这样怯懦外表与狂野内心不相称的、渴望逃离桎梏的兰波式少年,如果不是在某个清晨穿过树林瞥见另外一个来自巴黎的少年,可能会如往常的夏日一般,在废弃卡车与小酒馆间茕茕度日。改变夏日的男孩是一个叫克莱蒙特的巴黎少年。如开篇时小鹿闯入母子车前一般突兀的映入艾略特的眼帘,又纵身消失在水库中。喜欢机车,擅长维修,对患病的母亲有着深切的依恋与保护欲,也因此将人打伤而被父亲遣送回乡下。他能修好复杂的机车问题,却无法修复母亲身患绝症的身体。一旦提及母亲,会拒绝任何形式的安慰,暴躁易怒,对此有着难以平息的悲伤和愤怒。外表粗旷,性格爆裂,内心却细腻温柔,能察觉到艾略特母亲的失落,或者说将一种对于母亲的依恋移情于另一位无助受伤的女性。此时的克莱蒙特已经察觉到了母亲的失落与孤寂艾略特的母亲,是影片最早呈现出问题的人物。常年被丈夫与儿子忽略,通过买房来维系有名无实的婚姻。而从影片开头艾略特整理出的丈夫与年轻男人的照片与他和丈夫的对质中,可以冒失地推测出他丈夫是同性恋的事实。她对此深知,却羞于承认,开始习惯性地自责与忍耐。习惯性地对朋友承认自己是“badfriend”,懦弱地一再忍耐丈夫打量年轻服务生的眼光并将婚姻苟延残喘至今。在失去丈夫之后,儿子成为她最后的寄托。但当她从儿子与克莱蒙特的言行中察觉出她最愤怒最不甘心的蛛丝马迹——艾略特同他父亲是一样的。她坐在装满垃圾的后备箱里,面对夏日尽头、生机殆尽的树林,大声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却无人回应。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失去最后一根稻草,她厌恶无能为力、怯懦脆弱的自己,恨透了这种光面堂皇、装模作样的婚姻,在垃圾场中,奔溃如期而至,她明白是时候了结一切。在大桥下,在一个年轻鲜活的、对她曾流露关心的巴黎男孩的吸引下,在浆果味儿甜蜜的冰激凌的蛊惑下,有那么一刻,她想起昨晚餐桌上年轻时的“Frenchdream”,想起巴黎,她吻了上去,滑入一个小小的漩涡。艾略特的父亲,是影片中着墨最少却如导火索般重要的人物。在影片的后半部分迟迟出场的他,却如鬼魅般用一张照片将自己放入在剧情的开端处展开。他的同性恋身份是这段婚姻惨败的内因,他迟迟未现的身影是家庭即将分崩离析的佐证。他迟迟到来并非与家人团聚而是签署卖房协议,他是可以终结这段婚姻的执行者,同时在剧本中也推动着情节,最终以他不再与母子生活而推向母子之间、母子分别与自我之间的和解的高潮。负责推动之后,这个角色又不再出场,但是剧情由他而始由他而终,可见这一角色设置之精巧。除推动之外,这一角色的台词设置也意在暗示与点题。和艾略特的两场对话中,提及到歌剧《水仙女》时的美好回忆,影片暗示这段美好回忆的主角也许是同年轻时的同性恋人更是父亲同性身份的一个暗示。第二段在与艾略特分类废旧工具时,父亲谈及“舍弃”“推开的人生”都有“Departrue”的主旨契合。除了人物设置的精巧饱满之外,细节铺垫也足见导演心思缜密。在艾略特在堤坝上悄悄窥探水库中的克莱蒙特,他迅速地摘下了发梢上的羽毛,他害怕在这个男孩面前显露出任何幼稚的行为。他主动去搭讪,腔调十足地讲着不熟的法语,优雅又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欣喜。他不想稍逊于他,拙劣地吸烟,不想露处任何破绽的掩饰自己的爱恋,却输的一塌糊涂。洒落在茶壶外的可可粉、男孩离去时他轻轻捏碎的枝叶、酒馆台阶前他抚摸着台阶上男孩的余温,被他眼中定格的男孩臂膀的肌肉与筋脉、阳光下男孩的皮肤的温度,其中的吸引与着迷表露无遗。在艾略特将林间的果子送给克莱蒙特时对其谎称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而导演一个林间母亲摘果的镜头就将这种忽略体现出来,又对克莱蒙特的细心与温柔刻画出来,所以本片的镜头语言是非常丰富而生动的。诸如母亲在汽车后备箱里,镜头从车内投去,被车困住的不只是背影,而这个画中框正是琐碎的日常与婚姻的枷锁,母亲的无助与孤寂不言而喻。再如描写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镜头越过艾略特的肩膀,通过远近焦距的变化,展示出一种窥探的心情。更有趣的是两位男孩,在彼此熟识之后,镜头却总是有意将两人相隔,酒馆前的台阶和泛舟湖上都是前后落座,目之所及各不相同。一张幕布就将人物关系挑明倒影无处不在说明两位内外截然相反的少年,彼此也只是困境中的短暂依靠,各自心事未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另外本片色调与剪辑上也很是用心。色调上,冷暖对比明显,自然景致、屋内装饰、食物多为暖色,明亮鲜活,而人物衣着却一律以冷色调为主。而灯光上,浴室门前母子相对无言,一墙之隔,艾略特身后不给任何光线,人物犹如即将被黑洞吸附,内心的孤独与隔阂一再被放大到极致。而其中最喜欢的有两场戏:一是艾略特在酒馆分别后,想起男孩所说的胡萝卜,自慰时却将男孩白天对话的声音剪了进来,乍以为是交合,才知不过又是法式男孩的脑内幻想,同理的还有林间的“印第安男孩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二是难以忍受餐桌上父母争吵的的艾略特逃入卧室,伤心失落之际,屋内不再是明媚的夏日,倏然落下的纷纷黄叶,悲伤溢于言表。影片的意象也很值得一提。初次窥视的艾略特,迅速地摘下了发梢上的羽毛,即使男孩不会看见自己。水中的男孩如同一个新的美好事物,打破了艾略特幻想出的好戏,他不再扮演脑内剧场里的印第安男孩,所以摘掉了象征自己自导自演的道具,转而回到去追寻现实中吸引他的美好,正如结尾处他执意要找到那头可能意外被撞伤的小鹿,但是克莱蒙特告诉他,那也许只是他的幻想。提及幻想,就不得不提父子对话中涉及到的歌剧《水仙女》在本片中具的意象作用,而且其中名曲《月亮颂》也是全片抵达高潮时所用的配乐。《水仙女》是德沃夏克创作的三幕歌剧,讲的是年轻的水仙女露希卡为了一见钟情的王子而舍弃自我却以悲剧收场的爱情故事。露西卡为了人类王子舍弃水妖的身份与自己的声音,只为得到心上人的爱慕。而片中的父母何尝不是否定自我,父亲否定自己同性恋的身份,母亲放弃自己的乐趣,一再酿成家庭生活的最终悲剧。而《月亮颂》则是第一幕中露希卡见到王子不忍离去时所唱的咏叹调。王子在水边看到水仙女的倒影,顿时倾慕其美貌。而艾略特也是在水边遇见了克莱蒙特,倾慕其和截然不同的外在,而终其所有无非是爱上最靠近自我的倒影。他担心这种寄托的突然消失,影片有两处,一处是在林间,他正兴致勃勃地带克莱蒙特去他的废气卡车,克莱蒙托开玩笑似的躲藏,却引得他心慌意乱;一次是在船上,克莱蒙特消失在湖面上久久未出现,正如年幼时母亲在跳水时消失一样,他同样恐惧万分。艾略特是兰波似的浪漫主义者,是狂野、天真、脆弱而不务实的。克莱蒙特就是闯入他生活的小鹿,本应是欢快而温顺,却在现实中遭遇重创而受伤。而男孩对于彼此,也只是水中的露西卡,被外在吸引,权当是阵痛中的一剂安慰。而倒影终究不可触及,正如王子终究会因失语而抛弃水仙女,男孩始终无法靠近得到彼此。另一处有意思的意象是浴室里的一只飞蛾。飞蛾扑火而不得,火是欲望的具象,是痛苦的根源。艾略特苦苦爱恋克莱蒙特而不得,寻鹿而不得;克莱蒙特一心想修好机车回巴黎,却最终将机车销毁;母亲想起年轻时的梦想而不得,苦苦维系家庭与婚姻而不得;父亲沉醉于年轻时同性恋人的美好回忆而不得,只能偷偷打量其他年轻肉体。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却最终以失败收场。克莱蒙特将飞蛾释放,这是人物和解的开始,也是剧情推向高潮的启幕。克莱蒙特深知自己回到巴黎也无法挽回母亲的生命,将机车推入窗外;父亲终于不再狡辩自己的同性身份,选择全身而退,也许会开始一种不再遮掩的新生活;母亲主动作出了选择,不在挣扎,直面失败,在一场暴雨后与艾略特和解。而在《月亮颂》与暴雨交织的夜色中,年轻的艾略特亲自来到水库边。此前他骄傲地告诉克莱蒙特自己会跳水是真的还是逞一时之快?他纵身一跃,亲手捏碎了水中的倒影。如露西卡献出自己的声音一般,作出了最终的牺牲与献祭,达成了自我和解。而正如平地起波澜,所有的瑕疵都只是一时的错误。片中父亲对服务生的打量、母亲难以自恃的吻、艾略特为克莱蒙特手淫、克莱蒙特打伤护工都有着最美好的爱意与初衷。成长就是万水千山的长路变成了一个人的心事。父母子女一场,从出生就意味着倒计时的开始。而影片过后,最让我难过以至于写下这些,并非生离死别,而是最亲密的人也是孤独而无法靠近的事实。片中艾略特的父亲坐在他桌前审视那些张贴的地图与图片时,他能读出多少儿子的心事;艾略特和母亲在争吵过后,荷衣躺在彼此的床上心中会说起怎样抱歉的话语。这让我想到我的父母。想到我哭闹的瞬间;想到父亲在争吵后独自散步在冬夜的街头,他会有怎样的难以明状的失落与伤心;母亲打扫我摔碎的碗筷时瞬间爆发的啜泣与呜咽,又在父亲进门前忍住了所有的委屈。父母和我,试图了解彼此,向对方展现最诚挚的爱,如飞蛾般永不罢休,换回的却是不休的争吵与无尽的误解。到头来,两败俱伤,只因我们眼中只有水中的倒影,我们奉献的、爱恋的、倾慕的、沉迷的只是自己脑海中的彼此应该的模样。我们都在生命这场风暴中,在挣扎中靠近,为彼此不断牺牲,又在伤害中不断辜负,但依旧前赴后继,为脑海中的彼此献祭自己。正如浴室门口的母子,我们认出风暴却孤独如大海。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